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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生最糟糕的一次旅行

平生最糟糕的一次旅行


原创  韩丽明
听老绥远韩氏讲过去的事情


2021.2.7


1966年8月,内蒙电建公司把我们四个十七岁的小孩,打成了“三反分子”“牛鬼蛇神”。期间受尽了拘押、游斗、吊打的磨难,惨状不能尽述。那年十月初,我们几个小“牛鬼”,再也忍受不了非人的虐待,私下秘密串联,打算逃往北京上访。

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,我们乘看守熟睡之际,悄悄地打开牛棚的大门,蹑手蹑足地爬将出来,穿越406工地的铁丝网,径直朝包头召潭火车站跑去。

406工地与车站有十几公里远,我们不敢走大路,尽量穿越农田及乡村的土路,待到天朦朦亮时,我们已经远远望见车站屋顶上红彤彤的标语了。我们不敢在人多处露面,躲在一个僻静的地方,等待机会上车。         

突然我们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,他们是公司文革专案组的成员及几个红卫兵打手。他们像狗一样,在人群中来回穿梭,无疑是在寻找我们的踪影。我们也警觉地隐藏在一个破烂的房子后面,远远地在注视着他们的动向。

在车站外面显然是危险的。看到他们几个进了站房,我们四个孩子拔腿就跑。远远地兜了个大圈子,从车站西面的旷野绕进了站台后面的站场,爬上了一节敞篷的货车,不时抬头向站房处张望。

我们腹中饥肠辘辘,但喜悦与惊恐并存。用一句现在时兴的话来讲就是“痛并快乐着”,因为我们终于脱离了樊笼。

时间冗长难耐,直到下午五点时分才从兰州方向开来了一趟列车,列车喘着粗气进站了。列车在包头站停车12分,车停下后,我们也不敢立即上车,仍在偷偷地窥视周边环境,直到开车铃声响起,我们四个才如离弦之箭,狂奔向列车背面的窗户(我们是绝不敢通过车门上车的)。

初秋,列车的车窗大开,车上的红卫兵们热情万分,连拉带拽地把我们从窗口揪了上去。我的下半身还悬在车外时,车就已经开动了,好悬!

景柏岩、轩春生、杜铁他们三个先我一步上车,他们都汗若水洗,头发也湿的一缕一缕的。我们相视而笑,脸上充满了胜利的喜悦。

我永远忘不了那天火车上的情景,完全是世界末日的景象。我没有经历过战乱、逃难,我相信那天火车的拥挤不会好于战乱或逃难。车门根本挤不上去,许多女生也都是从车窗爬上去的。

车厢里人挤人、人靠人,拥堵得密不透风,用沙丁鱼罐头都不足以形容。行李架上蜷伏着学生;座位下躺着学生;靠背上骑着学生,三人的座位挤着六七个人。站的太累了刚一换脚,那地方就马上伸下另一只脚,你抬起的脚便无立足之地了。唯有列车员有飞檐走壁的绝技,他们能踩着椅背从这边窜到那边。

那天,还有个后生站在椅背上,身子靠在行李架边。开始他说,挺不错,前后左右没人挤。但那毕竟属于特技,时间短还行,时间一长根本受不了。他两只脚并排站着不平衡,只好一只脚站在椅背上,另一只脚悬在空中,活象金鸡独立。果然没多久,他就不行了。只好从椅背上下来,站在同学坐位的犄角。整个晚上,他就这样上上下下、左脚换右脚、右脚换左脚金鸡独立似的,一直挨到了宣化火车站。他说,这一晚,把我几辈子的罪都受完了。

我蹲在小桌上很长时间下不去。一位老师不忍心看着我疲惫的样子,示意我下来钻到座位下面去。座位下面有行李,他费气巴力地把那卷行李揪到小桌下,立即有人先我一步钻进去了。

列车开出站后不久,天就黑了。我好不容易从小桌上下来,但前后被挤着,感到浑身燥热,喘不过气来。他们三位也被挤散在各处,一个个都在享受着“幸福”的煎熬。

汗臭味、烟味,令人窒息。但是这些和我们失去人身自由,被拷打、作践相比又算得了什么?我们的内心充满了欣喜,对未来充满了希望。

每到一站,还会不断地有人从车窗爬进来,没有落脚之地时就趴在小桌上。有时车开了,两条腿仍在窗外晃动。车厢内,男女挤在一起。胸贴胸、面挨面、耳鬓厮磨。能感觉女性柔软的胸部,甚至能听到对方心脏的跳动。因为极度的疲惫,谁也不再理会所谓的性骚扰了。

挤在令人窒息的车厢里,竟然还有想找水、上厕所的人。过来过去都要从我的头顶上跨过去,然后再在我的屁股底下找个缝儿插脚。我开始时还有劲儿躲闪一下,后来也没了精神,身上头上滴满了过往的人从厕所里出来趟的黑水,也不觉得脏。整个人都麻木了,熬了一会儿就觉得已经过了半个世纪,结果每次一看表,才过了5分钟。

至今留下的记忆里,车厢里乌泱乌泱地,灯光昏暗、空气污浊。记得我内急,挤过去,见厕所里也挤着学生,蹲坑里有大便堆积,每每想来都恶心欲吐。

尤其难以释怀的是,膀胱里的东西无法排解。男孩好办,挤到窗口,叫同伴挡住,尿呲向窗外。但女孩子们就悲惨了,她们没有男人的勇气和工具,她们只有忍受着膀胱高度肿胀的煎熬。站在我对面的一个女孩,脸色慢慢地羞红了起来,泪水从眼眶里流出,她的裤子慢慢地湿润起来,尿液顺腿而下。

那天后半夜,有水珠从行李架上滴下来,流在我的口中有点咸味。我睡眼惺忪地向上看,只见躺在行李架上的女孩的裤子都湿了,显然她尿失禁了。我们坐在下面的人谁也没说话,该说什么呢?

只要列车一进站,实在憋不住的人就赶紧从窗户爬出去小便,或买点吃的。如果车上没人接应,你就甭想再上来了。

午夜时分,火车到了一个大站,据说是大同车站。月台上的灯刺眼地亮,隔着车窗,我看见外面有很多高的烟囱,有的还直冒白烟;地上堆的煤,像小山似的。轨道上不时地发出蒸汽机车排气的“沙、沙”声响,偶尔还有人影来往穿越。

火车在大同站停了好长时间都没动,我一直地东倒西歪地维持着站姿。全身酸痛地几乎要倒下去,可往哪里倒呢,本来就是倾斜在别人的身上呢!等了不知有多久,火车终于开了,我骨头的痛感有些缓解。

车厢里又闷又热又臭,没有水喝,舌干唇燥,肚子也很饿。好不容易盼到了张家口,正想挤到窗口买点吃的东西,只见有几个人在窗外敲打玻璃,喊我们开窗,好让他们上来。
  窗边座位上的几个人用手把玻璃窗压着,不想让他们进来。过了一会,那几个人找来一根木棒,把车窗抬开一个缝后,就用木棒撬。那几个人很快就把窗子弄开,一个个翻身进来。本已很挤,又塞进了八九个人,我说我实在受不了了,我要下车。有人帮助我从那个窗口跳了下去,这时我只想下车后能找点水喝。

我在张家口站台上的水池边狂饮一气,回头一看列车已缓缓启动,想上车无望,车上那三个哥们根本帮不上我。我顺着列车跑,赶上了车尾,车尾的门开着,一位男生伸手把我拉上了车。

车厢里塞满了人,我进不去,只好坐在狭小的过道上。十月份的后半夜有点冷,我也有点怕,又冷又怕的感觉多年后忆起仍如噩梦。那位拉我上来的男生和我一起靠车门坐着,他把棉大衣给我盖了一半,我居然慢慢地睡着了。四十多年过去了,我以感恩的心情来怀念那位拉我上车、温暖过我的男生,我对那个夜晚留下了永远的印象。

我心中有一个坚定的信念:再艰难,终归离北京越来越近了,离伟大领袖越来越近了,我们要向他老人家哭诉我们的冤情,哭诉他的那些逆子对我们的迫害。

有则笑话说:文革大串联时期,人们都坐着火车到处跑。有一天在一列特别拥挤的火车上,突然有个人想要大便。憋不住了,又挤不出去,这人只好把屁股架在车窗上,往车窗外拉。刚拉出来,外面有个车站的工作人员看到了。这人眼神不好,就大声冲那人喊:“唉,那个大脸的同志,火车快开了,请不要把头伸出窗外吃油条!”

唉,貌似荒诞,又属实情。如果你没有亲历过,怎么会相信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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