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时晋北,村村都设五独庙。其用在丧仪。 凡去世之人,出殡前,亲人要赴五独庙“告庙”。 此“五独庙”,当为“五道庙”。方言里舒声促化,遂以“五独”言之。 告庙,为汉地旧俗。审其渊源,当滥觞于上古“祖道”之礼。 《礼记·王制》载:“天子祭天地,诸侯祭社稷,大夫祭五祀。” 郑玄注:“五祀,户、灶、中霤、门、行也。” 五祀中所祭之行神,也称路神。古人出征或远行,行前必祀路神。时谓其“祖道”。 祖道,行于周而盛于秦汉魏晋之间。 《荆轲刺秦王》记荆轲出发前,燕太子丹“及宾客知其事者,皆白衣冠以送之。至易水上,既祖,取道。”这里的“祖”,即“祖道”。 《汉书·刘屈氂传》载,公元前90年(汉武帝征和三年),贰师将军李广利出征匈奴。临行,左丞相刘屈氂主持祖道仪式,并送师“至渭桥”。 《后汉书·祢衡传》记载了狂士祢衡多次羞辱曹操,操不堪辱,将其送给刘表,意借刘表之手而杀之,“临发,众人为之祖道,先供设于城南……”。 又,《三国志·孙破虏讨逆传》记载孙坚帅军征讨董卓,派长史公仇称还州督办粮草。公仇称临行时,孙坚“施帐幔於城东门外,祖道送称(即公仇称),官属并会。” 经南北朝而至隋唐,其风尚余。初唐诗人杨炯的《<送并州旻上人诗>序》就有“鸡山法众,饯行於素滻之滨;麟阁良朋,祖送於青门之外。”其中的“祖送”,就是“祖道送别”之义。 唐代中后期,祭道之礼渐微。代之以“饯行”之仪。凡亲友远行,或设宴于肆,或执酒于亭,依依道别。其情其景,多于诗中可觅。如李峤的“三军张武旆,万乘饯行轮。”许敬宗的“此中饯行迈,不异上河梁。”顾非熊的“饯行诗意厚,惜别独筵重。”司马光的“乐饮林塘留节物,饯行里舍动光辉。”…… 古人有一种豁达的生命观,认为死亡是生存的又一种方式。其表现在早期的道家作品中,有庄子“天地一指也,万物一马也”之齐物论;有《淮南子》“始雨水,桃李始华,苍庚鸣,鹰化为鸠”的物化观。故而古人坚信死亡是灵魂的远行。所以,人们在“远行”之外,又创造了“大行”之语。 大行,是亡魂的远行,亲友必然要送行。是故,告庙,可理解为为亡者举行的“祖道”仪式。旧时乡间,多于村口或十字路口建五道庙,专供亡者亲眷告庙之需。之所以称“五道庙”,是因为古人崇信五道神仙。道教经典《太上老君虚无自然本起经》言五道神:“一道者,神上天,为天神;二道者,神入骨肉,形为人神;三道者,神入禽兽,为禽兽神;四道者,神入薜荔,薜荔者,饿鬼也;五道者,神入泥黎,泥黎者,地狱也。”似语灵魂的五种归宿,与佛教的“六道轮回”大体相似。 告庙多在晚上。丧家约鼓乐、僧道、设坛诵经。孝子贤孙挟告天纸,并执灯笼,辞灵出门,赴五道庙报庙。途中凡过十字路口,均焚香燃纸。等到庙内,孝子跪地,将告天纸取于神前,余众左右各绕神三匝,仍将告天纸交与孝子。返至家,孝眷哭号迎于门,将告天纸接至灵前焚化,仍伏地恸哭…… 亡魂远行,其情可惜…… |